《悄悄告訴她》的靈感來源來自幾起真實事件。首先,有一名美國婦人在昏迷16年後奇蹟甦醒,根據醫生的說法,她的狀況是不可能恢復的。我在報紙上看到這名婦人的照片時感到非常震驚,照片中她被兩名護理師攙扶著重新學步。她的甦醒打破了所有科學說法和類似案例。
另外,在羅馬尼亞,一名年輕的晚班太平間看守員,愛上了一具年輕女孩的大體。死亡的孤獨加上夜晚的孤獨,過剩的孤獨感讓這名年輕看守員屈服於慾望,佔有了女孩的大體。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可說是人類的奇蹟,但我不認為教皇會喜歡這樣的奇蹟。因為性愛的刺激,女孩居然死而復生了!原來她一直患有一種僵直性癱瘓,只是看似死亡,實則不然。雖然女孩的家人很感謝這名看守員,他仍免不了入監服刑的命運。這名女孩的家人不僅幫他準備食物包裹,還幫他請了律師。這樣不尋常的狀況引發了一個讓人好奇的兩難:從法律的角度來看,這個男孩只是個性侵犯,但對女孩的家庭而言,這個男孩讓他們的女兒重生。這是個從頭到尾都很完美的故事,它也啟發了我許多,包含在《悄悄告訴她》中所能看到的「道德困境」。
關於與碧娜鮑許的合作,她的作品《穆勒咖啡館》的海報曾出現在《我的母親》中,當時我並不知道這部作品將會成為我下一部電影的序幕,那時的我只是向這位德國編舞家致敬而已。等到我完成《悄悄告訴她》的劇本,然後再次看到碧娜的臉孔,她閉著眼睛,身穿無袖連衣裙,張開雙臂,穿梭在木桌、木椅等障礙物之間。當下我便確定這就是我想像中最能呈現角色困境的畫面。兩個昏迷的女人雖然明顯被動,卻激發了男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慰藉、激情、忌妒、慾望和幻滅,一如她們清醒站穩、睜大眼睛滔滔不絕時的模樣。
此外,那陣子我在巴薩隆納觀賞了她的另一部作品《熱情馬祖卡》,並深愛其活力震撼,它的田園風情和那些超乎預期的痛苦美麗畫面,使我不禁落淚,一如片中的馬可。《熱情馬祖卡》從班尼諾缺席的悲傷而起,讓另一對倖存的情侶 (馬可和艾莉西亞) 因共同的感受而產生了連結,舞台上好幾對情侶在跟著馬祖卡的節奏舞動,伴隨著流水的聲音,瀑布神奇地從草叢間流淌而出。碧娜鮑許不知不覺間,為《悄悄告訴她》創造了一扇從開始到結束的門。
至於我的另一部作品《壞教慾》,我想我必須在對這個故事著魔之前,把這部電影拍出來,雖然我不斷修改這個劇本超過十年,但其實我還能繼續改上十年。因為這個故事的組成有千千百百種不同的可能性,只有在把它拍攝、剪輯及混音出來之後,《壞教慾》這部電影才算真正的完成。
《壞教慾》是一部很私人的電影,但不完全是我的自傳電影。雖然電影的時間設定在1964年及1980年,中間經歷了1977年開始的「馬德里文化運動」,但我不是在敘述我的學校生活,或是我在「馬德里文化運動」初期的生活。不可否認,在那個環境及時代下的記憶是我在寫劇本時很重要的憑據。當然,《壞教慾》這部電影不是要和那些沒有好好教育我的神職人員算舊帳,如果我真的要報復,就不會等上四十年了。我對教會毫不感興趣,所以我們連敵人也稱不上,
這部電影也不是反映1980年代開始的「馬德里文化運動」,雖然電影有很大一部分設定在那個時期的馬德里。因為那是我真正感興趣的歷史時刻,也是西班牙歷經自由風氣爆發的時期,而非1960年代的愚民政策及壓抑氛圍。因此,我將《壞教慾》主角們成年後的時間設定在80年代,這是一個人們得以主宰自己的命運、身體和慾望的理想年代。這不是一部喜劇電影,雖然還是有幽默的元素,比方說哈維爾的角色;這也不是兒童音樂劇,雖然電影中有孩童在唱歌。真要問的話,我會將其定義為一部黑色電影,至少我喜歡這樣認為。